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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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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著關卡那八個王府護衛,有一種像在作夢的感覺。

他們從沒有見過,有人能夠飛躍得這麽快。

——而且正朝著他們。

當他們來得及生起「要向這敵人迎擊」的念頭時,荊裂的旋飛身影已經近在眼前。

就像當你看見浪潮卷來時,已經趕不及躲過。

荊裂全身在空中旋轉了大半圈,用盡那跳躍之勢。

他手中的腰刀刃鋒,在揮擊半途突然消失,好像已經從實體轉化為無形的能量。高速的刀鋒過處,連續二人身體被斬裂!

那腰刀斬過兩人身軀,竟似沒半點停滯,荊裂的身體仍然繼續旋轉,順勢把左手獵刀揮出,又斬開另一人的胸膛!

這時荊裂的去勢才衰減,但他仍用最後的力量再轉了半圈,腰刀在離心力消退之前一剎那脫手,刀刃直線飛出,沒入第四人的大腿!

然後荊裂才半跪著地。

一記「浪花斬鐵勢」,連續殺傷四人。

這個變種的「斬鐵勢」,不將勁力貫註於單單一刀,而分散在幾招連擊之下,威力雖然較遜,但卻可用於以寡敵眾的狀況下,是這兩年來荊裂的新創方式。

而剛才他在奔跑後一記小跳步,瞬間就接上「浪花斬鐵勢」起手式的這個技巧,曰疋近幾個月來才有的念頭,能夠填補「斬鐵勢」出招前準備時間較長的缺點,其真正威力,和正式的「斬鐵勢」有些距離,但卻可以靈活運用於像這樣的情況。荊裂從前只用輕巧方式習練過幾十次,不想此刻緊急中第一次實戰使用,效果竟比預期還要大。

後面的衛東琉遠遠看見荊裂這刀招,不禁呆住了。這樣又奇特又猛烈的舍身刀技,他在武當山上也從未見過。衛東琉心裏大為興奮,加緊腳步追上去。

那關卡通道的守護人數突然減半,兼被一人沖破,其他四個護衛也都驚呆了;這時又見兩個殺氣騰騰的女刀客緊接到來,他們還未接招,早已戰志全失。

東瀛陰流刀法與中土楚狼派刀招,各自舞起。又有兩名護衛像割草般被刀光吞沒。餘下二人驚恐地奔逃。

荊裂三人一口氣就沖破了第一個關卡,未有被後面衛東琉等廿餘人拉近太多。

「我們要去哪裏?」霍瑤花問。

「那座大校殿外的竹棚。」荊裂回答。「有同伴在那邊接應。」

霍瑤花在心裏盤算。這些日子她都一直在思考如何逃出寧王府,心裏仔細記憶了府內各處地形布置。她馬上知道要再往那目的地,還要再過兩個關卡。

她看看荊裂的樣子。重新開始奔跑的荊裂神色已不如先前輕松,看來剛才那刀招對他消耗甚大。在沒有任何喘息機會之下,要他再連續使出兩次,恐怕不大可能——就算使出也必然威力減弱。

——而且現在又過了一段時候,恐怕下個關卡的守衛已經不只八個人……

事實上大半座寧王府此刻已然進入緊急狀況,遠處開始聽到有人打鑼吶喊。被吸引到來的王府護衛只會越來越多。

「你們有帶爬墻的東西吧?」霍瑤花又問。

荊裂將自己腰上的一套鉤索取下來,拋了給霍瑤花。

「跟著我!」霍瑤花搶前,往這片花園的東南角走過去。

「他們向那邊——」有守在內墻頂上的護衛高叫,指引追兵要往哪個方向走。虎玲蘭射出一顆鐵彈將他的聲音截住了,護衛從墻頭慘叫掉落。

霍瑤花帶著兩人走到花園的角落,拋出鉤索攀上了一道內壁的墻頭。三人沿著墻頂朝東繼續奔跑。

各處墻上的護衛發現了他們的身影,同時呼叫著警告下方的同僚。

霍瑤花估計這裏已是王府防備較薄弱的地方。可是就在他們沿墻頭奔出不夠五丈時邁墻下突然出現一隊三十多人的王府護衛,全都更帶著弓箭。

一發現三人身影,那隊伍的頭領馬上揮手下令,三十多名護衛同時搭箭彎弓,朝墻上瞄準!

荊裂他們判斷,身在墻上身體完全暴露,移動的空間又直線而狹長,根本不可能閃躲這箭雨,三人果斷地往墻壁另一側躍下!

三人著地後馬上再貼著墻壁,躲避飛墮而下的箭矢,這才再向前逃亡。

這次他們進了一叢房舍之間,有的似乎是蔚房,也有下人作息處。荊裂已難確定所在方位,只能相信霍瑤花帶路。

「這邊要多繞點路。」霍瑤花跑著時說。她臉頓通紅,已然在喘氣。霍瑤花畢竟已很久沒有鍛煉身體。奔跑時間一長,耐力消耗得極快。荊裂和虎玲蘭只能遷就她的速度。

三人在巷道奔過時,遇上一群婢女,她們赫見三個持刀的入侵者出現,嚇得雞飛狗跳地躲避。

「我只怕……商承羽和術王會出現……」霍瑤花跑著時說。

「這個看來不用擔心了。」荊裂回答。

為了減低與那兩個高手碰頭的機會,荊裂事前已布置一計:派練飛虹多留在九江數天,黑夜闖入幾個無良富商的宅邸中搶劫,並故意裝作無心地透露自己是武當派的人;九江有甚多寧王府線眼,此消息自然很快傳回去給商承羽知道。

荊裂估計商承羽和巫紀洪必會前往探查此事,只是不確定他們是否兩人一起同行;但剛才衛東琉這武當劍士單獨帶著部下前來追截,看來此計確實成功把商、巫二人都引走了。

霍瑤花帶著他們穿過那堆房舍,又再迂回地連續攀越五道府內墻壁,有三次擊退或避過王府護衛的追擊,終於回到「武德校殿」西側那片滿是龍虎猛獸及神將天兵雕像的大花園。只要穿過它就能跟狼兵會合了。

可是就在三人走到花園中央時,在一堆雕像之間,已然站著許多人。

他們不是別的,正是武當劍士衛東琉及跟隨他的王府護衛,如今已經增加至四十多人。

霍瑤花看過去,只見那些護衛,一個個眼目通紅,許多都剛服用了物移教的「昭靈丹」。

——荊裂三人繞路而行又要攀墻,腳程本就較遠,沿路亦難再隱藏去向.,衛東琉所帶的部下,途中一一嚼服了秘藥「昭靈丹」,體能瞬間暴增,奔行速度更快,故能在這裏將荊裂他們攔下。他們沿途更有生力軍加入追隨,因而成了這般人數。

前面只差一段路就能夠與狼兵會合。荊裂雖未知道圓性是否能按照應變的策略,擒下對方重要人物為人質,但眼下能夠逃出寧王府的方法,以此最具可能。

——而且他們一定在等著我們回去。

——打倒眼前這些人。

荊裂慢下腳步來,將那只有兩尺多的短獵刀交到右手,接著解除了綁在左臂上那個鐵槍頭,反握在左掌中。

虎玲蘭與荊裂的心思一樣,在他右側跟隨著,那柄軍刀斜斜收在右腰側,以「腰脅」架式作準備。

霍瑤花與虎玲蘭共行過好一段日子,從她的氣息就知道她已作出迎戰準備,於是亦在荊裂的左邊擺起楚狼刀派的對敵姿勢,腰刀舉在左臉側,刃鋒朝上,刀尖指向前頭。■

三人的戰鬥態勢,看在衛東琉眼中正合心意,他那雙黑紅眼瞳露出了狂喜。他以左手夾著雙劍,向身邊部下伸出右掌。

「給我一顆。」

那名巫紀洪麾下的護衛,拿起掛在頸上的木筒,打開塞子,將一顆「昭靈丹」倒在衛東琉掌心。衛東琉把藥服了,狠狠以牙齒嚼碎才吞下,以令藥力更快散發。

當他再次左右手提起雙劍時,右眼顯得比平日更赤紅,像在發著妖異的光芒。眉心隱隱可見一條青黑色的血筋在皮下浮現。

看著衛東琉服藥的情景,霍瑤花朝荊裂說:「有件事情,我還是想趁現在告訴你。我.....」

「不用說。我知道。」荊裂側首向她微微一笑:「今天的你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你。對嗎?」

霍瑤花聽見這句想告知荊裂許久的話,經過這許多歲月和磨難,最後卻先由他說出口,心中感到無由的熱暖。

更加決心:一定要活著出去。

「那家夥,交給我。」荊裂左右看看虎玲蘭與霍瑤花一眼。「其餘的,麻煩你們了。」

「那男人是我的。」同時另一頭的衛東琉向身邊部下說:「誰也不許碰。」對衛東琉來說,跟隨商承羽入寧王府,為的只是繼續戰鬥和殺人的快感。霍瑤花這個與他無關的女人是否逃脫,他半點也不關心。

——想不到才來了這短短時日,就遇上如此高手,而且由我一人獨享。果然沒有來錯。

雙方終於接近至安全的最後界限。

霍瑤花與虎玲蘭互相看了一眼,就同時向左右兩邊沖上。

服了丹藥的眾護衛也早就像一群籠中餓犬,此刻一起釋放!

刀刃的破風聲在夜空中響起。

衛東琉與荊裂卻在中央凝止對峙。四周揚起的血花,似乎與他們沒有半點關系。

赤著上身的衛東琉,那雙怪劍左右架起,兩個劍尖在中路隱隱遇合,形成一個三角。

荊裂則以獵刀居前,側身站立,後面的左手緩緩放開了鐵槍頭。那本屬孫無月的峨嵋派槍鏑,拉出了繞在左臂上的長長鐵鏈,無聲落在泥土上。

眾人所處的花園中央,散布著十多坐精細而威猛的神獸石雕像,皆是寧王花重金找匠師雕造,表面各漆成彩色,刻劃得栩栩如生,形態真似在撲擊奔騰。尤其在這夜裏,只有遠處的燈火映照,半隱半現,更產生恍如活物的錯覺。

虎玲蘭和霍瑤花在兩邊各自面對超過二十人,.為免被圍攻都是一邊揮刀一邊游走,也不時利用附近的雕像掩護背後,王府護衛人數雖多,又在這空曠的地帶交戰,卻一時難以形成包圍。

兩個女刀客的武藝遠勝這些王府護衛,交手短短時刻就:各自殺傷了兩、三個敵人,其中一個在虎玲蘭一記「燕飛」猛刀下,拿刀的半截斷臂飛上半空,令眾人心頭震撼!

但是護衛裏大半的人都是服了「昭靈丹」的巫紀洪部下,在藥力驅策下無畏無懼,仍然奮勇上前追擊。

虎玲蘭和霍瑤花雖在接戰下似乎得利,但對方人數眾多,時間拖得一久,情況隨時逆轉。荊裂知道自己要盡快解決敵人的頭領。

但是急不得。看看衛東琉這個架式,荊裂就知道此人劍技不是普通級數。他隱隱覺得有些眼熟,心裏在逐一回憶和比對以前見過的武當雙劍好手……

——矢志向武當覆仇的荊裂,當年「狩獵」外出落單的武當武者,總是經過大量跟蹤觀察,確定自己有一定的把握方才出手,從而能夠活著累積對付武當派的經驗。亦因為這段日子,他養成了對武當敵人過目不忘的記憶習慣。

荊裂想起來了。是在青城山。他從山中遠處偷看武當挑戰青城派的過程裏,見過這名劍士。外貌和兵刃雖然都已大不相同,但那架式的味道仍然一樣。

但是荊裂記得,當時看見的「兵鴉道」四川遠征戰士衛東琉,雖然也是武當派的精英好手,卻並沒有像今日如此淩厲的氣勢——要是有這樣的造詣,在成都跟隨江雲瀾夜襲而來的「兵鴉道」刺客,必然有他一份。

一定是武當山的保衛戰,令他改變了……

武者經歷過艱險的生死戰鬥,短短時日裏產生了全新的領悟和蛻變,實力突然暴增,並不是什麽神話。荊裂對此非常清楚,因為他自己也走過這樣的道路。

荊裂面對衛東琉這架式,只覺不容易出手——尤其他此刻缺少了得意的兵刃。

——還以為引開了兩個武當頂尖高手,今夜不會再有什麽棘手人物……

同時衛東琉對著荊裂也是一樣的慎重:荊裂的架式看來輕率隨便,那短小獵刀似乎也絕難與他雙劍對抗,但衛東琉仍是未敢隨便搶攻,總覺眼前這對手好像會變出些什麽奇想天外的招式——先前那「浪花斬鐵勢」,已經在衛東琉心裏播下了疑慮的種子。

——此人若在武當派,是足可挑戰副掌門之位的有力「殿備」!I

然而衛東琉知道時間在自己的一方。另外那兩名女敵人面對四十多人,不可能撐得太久,這家夥必然很心急想助戰……因此衛東琉雖服了「昭靈丹」後血氣沸騰,躍躍欲試,但還是忍耐著。

衛東琉那身妖邪氣息,自然從身上散發顯露,一雙奇特眼瞳牢牢盯著荊裂。荊裂不自禁去看,發覺那黑、紅雙眼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吸引力。

荊裂只覺自己眼角餘光所見,地上那些虎豹猛獸雕像的影子好像都變長了;雕像似乎微微動了起來……

衛東琉那邪氣眼神,竟能牽引荊裂的心,產生輕微幻象!

——若是心靈不比荊裂堅定的人,此刻恐已被衛東琉眼神所制,任意誅殺當堂。

二人膠著對峙,但靈魂卻已在交鋒。

就在這時,虎玲蘭又揮刀砍中另一名敵人胸膛,那刀勁餘勢把屍身撞飛,碰在一個同僚身上。

那被撞的王府護衛倒地向後翻滾一圏,跪定時卻發現自己正好就到了荊裂右後側只有六、七尺的距離,又見荊裂凝神對著衛東琉,似乎未有發覺。

那護衛受「昭靈丹」影響,心裏殺意滿溢,這時見有機可乘,也忘了剛才衛東琉的命令,悄然潛近一步,單刀拉弓欲斬荊裂!

可是荊裂其實不必看。那護衛才一踏進他的警戒範圍,已牽動他的反應,那護衛舉刀還未及出擊,荊裂左足一蹬地,身體向右橫飛一步,獵刀反手揮擊,將對方咽喉斬開!

荊裂一分神截擊那護衛的同時,衛東琉乘這難得之機發動。

他上身保持著雙劍尖鋒居中的架式,雙腿以極急密的步伐向著荊裂進迫。衛東琉這姿態可謂極之詭異,明明是在向前猛沖,但腰帶以上的半身卻像紋絲不動,好像上下兩半身軀互無關連。

但看在荊裂的眼裏,卻是很危險的景象:此人身體協調能力非同凡人,才可能做出這般看似不協調的姿勢,卻又能沖得這麽快!

荊裂出了剛才一刀後,極力以最短時間恢覆體勢,同時眼睛密切註視衛東琉飛快接近的身姿,腦袋不斷運轉著估計對方的意圖。

衛東琉所使的,正是他在南京暗夜試劍裏練成的戰法:直沖向敵人而不露任何出擊意圖,直至對方感覺已達危險距離,逼不得已出招自保時,他即馬上應招反擊,其時對手已沒有再次應變的空間。

至今仍未有一人能夠從這個戰法生還。

二人距離僅餘六尺。已到達可出手命中的距離。衛東琉那雙劍的尖鋒,朝著荊裂胸口產生極大的壓力。

荊裂還是沒有出招迎擊。

五尺半。衛東琉的手臂若伸長,劍尖已可觸及荊裂心胸。

但荊裂仍未動。

衛東琉從未遇過這情況——過去每一次,敵人早已在緊張和恐懼中被迫反應。

但荊裂保持著獵刀舉在肩頭高度的態勢,一動不動。

衛東琉的心有點動搖了。

五尺。四尺半——

這是衛東琉雙劍最有效攻擊距離的極限。再沖近些就要錯過了。

其時荊裂較短的獵刀,就能把原來的不利形勢扯平。

——原來他計算到這個地步!

形勢在瞬間逆轉。被迫出招的變成衛東琉。

他低嘶吐氣,左手的狹長古劍一動,以尖鋒向荊裂上路面門閃一閃,但實際殺招卻在另一柄劍——他左足蹬地,右腳斜向跨出「武當行劍」的蛇步,右手那柄蛇形劍橫斬向荊裂左肋空虛處!

眼看那蛇形劍迅猛斬入此空隙,荊裂已無任何方法或兵器抵抗,怎料劍鋒擊至半途,平空竟碰到一物擋格,爆發出響亮的金鐵交鳴聲。

——是什麽?

衛東琉這才看清:從中抵著他右手蛇形劍的,竟然是從荊裂左臂垂下來那根鐵錬!

軟軟的鐵錬當然不可能擋得住這斬撃,但此刻這小指頭粗的鐵錬,卻是垂直硬挺著,好像保護在荊裂身側的屛障。原來荊裂的左腳暗中踩踏著落在地上的鐵槍頭,在衛東琉蛇劍斬來的剎那,他左手翻轉向上一伸,這一手一足上下拉扯,把鐵錬完全繃直,接下了這一斬!

接招之後,二人已達至近身纏鬥的距離。

也是荊裂手中短獵刀最佳的攻擊距離。

——荊裂這策略,跟當年在「盈花館」屋頂以近戰打敗錫曉巖的方法相似,分別只在手中有兵刃,而且施展得更大膽!

衛東琉的陰陽雙眼瞪大。以斜步大大跨出的他,那劍被擋下後身體完全失勢,整個都暴露在荊裂面前。

獞族獵刀自上而下斜線斬落——

衛東琉已無處可逃,唯一方法就是順著身體斜向之勢往後仰翻閃躲——

獵刀過處,泛起高速的血光。

衛東琉頭部吃了這一刀,身體卻仍在地上順勢向後翻滾逃開。

荊裂從獵刀斬擊的手感,知道這刀在衛東琉額上割得不深,未必致命。

——這家夥的求生反應,可比波龍術王!

荊裂順著出刀之勢,右腳踏前了一步;左足原本踩著地上的鐵槍頭,乘著踏步也離開了,足趾向前猛踢,蹴在那槍頭連接的鐵鏈上,鐵槍頭隨之向前貼地飛出,襲擊向臥在地上的衛東琉!

衛東琉被額上流下的鮮血掩眼,一時目不能見,但他憑著在武當山戰場上磨練出的直覺,感到有危險襲來,雙劍立時交叉保護胸前,正好擋住飛來的峨嵋鐵槍頭!荊裂再一次驚嘆於衛東琉的反應。此時要是乘勢繼續追擊,本是勝券在握,但他卻不再理會衛東琉,全速向前跑去。

只因他瞥見,霍瑤花的左肩已中刀。

決鬥殺敵,不是他這次進來寧王府的首要任務。

霍瑤花本就缺乏鍛煉,加上剛才突然大段奔逃沖殺,現在又要以一敵二十以上,體能已近見底,剛才一次移步稍慢,肩頭就被劃開一道刀口,接著又被三人從不同方位追擊,顯得左支右絀,腳步已然漸亂。

此刻支撐她的,只有一個信念:

——我要在這圍墻之外,看見明天的太陽。

霍瑤花吐出胸中殘息,腰刀斜揮,狠狠又斬倒另一名王府護衛。

但是圍上來的敵人又增至八個。

另一邊的虎玲蘭看見霍瑤花的苦況,但她本身還被十幾個王府護衛纏著,無從來援。

絕望。

霍瑤花已疲倦得腦海一片空白。

這時一把沈厚而熱切的聲音在她心裏響起來。

「這叫『陽極刀』。」

是某個晴朗下午,在山野中的記憶。錫曉巖在教著虎玲蘭發勁用刀的秘訣。心裏充滿莫名妒忌的她,故意遠遠留在另一邊沒有去聽。但其實他說的每一句,她都無法自制地聽進了心坎。

——而且一直深深記憶,並在這段失去自由的日子裏日夕回味,於意念中不斷作無形的練習。

此刻已像要昏倒的她,無意識地揮出了那刀招。

只是簡單得像樵夫砍樹的動作,但因為每個關節的高度協調與層層加乘,那揮出的腰刀帶來驚人的力量。

刀鋒先斬裂了一個護衛的臉,餘勢再劈中另一人前臂。只是因為先斬中了一人,那第二次接觸時刀刃的角度已歪斜,沒能砍入那敵人手臂,但極強勁的力量仍硬生生砸斷了臂骨!

這帶有「陽極刀」勢道與訣要的一斬,更唬得前頭另外兩個護衛驚慌跳退。霍瑤花一刀就殺敗、逼退四人。

可是也將她僅餘的氣力耗盡。

背後已有另外四人迫近。

然而在他們能逞兇之前,一股突然而至的強大殺氣從旁卷至,令那四人屛息。他們同時側頭去看。八只眼睛也同時瞪大。

第一個與荊裂接觸的護衛,連半點反應也來不及,握刀的拳頭已被獞族獵刀削中,三根手指連同手中刀飛脫。

荊裂以暹羅大城國武士的戰法,劈刀後順勢提腿直踹,足跟猛蹬在這失去兵刃的護衛胸口!

胸骨破裂的護衛身體向後飛去,跟其餘三人撞成一團!

荊裂及時上前,扶住了幾乎崩倒的霍瑤花。

另一邊,虎玲蘭借助一座斑豹雕像的掩護,繞過半圏突襲而出,軍刀垂直如破竹劈下,又一個護衛頭頂連同冠帽破裂,已是接戰後第七個在虎玲蘭刀下被殺敗的人——而且每個不只是被刀鋒斬裂,還在猛烈的刀勁下,被整個人擊飛或打得像骨頭散掉。圍攻她的王府護衛,短短時刻間就折損了三分一,他們即使服了「昭靈丹」,那也難掩蓋震撼。十幾人戒備著這來去如風的東瀛女武者,雖察覺她已有些喘氣誰也不敢斷言,戰鬥下去必能斃她。

然後他們聽見荊裂的咆吼,這才察覺到己方的頭領衛東琉已經臥在地上,滿臉都是鮮血;而敵方最厲害的那個男人,則已加入戰團。

「你們都想死的話,我不會嫌麻煩!」荊裂左右掃視。「我就逐個把你們的頭砍下來!」

霍瑤花得以喘回一口氣,已能重新站好,離開荊裂的懷抱。荊裂趁這機會將鐵錬槍頭收回來,握著約三尺長的一段,在身側旋轉起來,發出鬼號似的破風聲,並繼續左右察看,好像隨時就要擲撃向任何一人。

領頭的武當劍士已敗,大隊也折損了十數人,對方的王牌亦加入到來叫戰……眾王府護衛的戰意一下崩潰,都散開停下手來。

虎玲蘭奔過來與0同伴會合。霍瑤花調息了一陣,眼神恢覆了銳氣。荊裂再左右看了一眼,展露一抹微笑,也就帶著兩女轉身而去。

衛東琉這時從地上爬起來跪住,用前臂抹拭滲在眼睛裏的鮮血。額上那破口血流未止,繼續沿著他眉心和鼻子滴下。

他恢覆視界後一看,方才發現荊裂三人已然遠離,將要走出花園。

衛東琉並不知道,自己剛才對敵的,是曾經擊殺秘宗掌門「雲隱神行」雷九諦的頂尖高手,自己能夠在他手底下生還,絕對不必羞愧。

但即使知道,他也不會這麽想。

不論面對何人,敗即恥辱。這是武者的信條。尤其是武當派武者。

衛東琉看著荊裂遙遠的背影,發出苦悶的怒吼,將雙劍深深插進面前的泥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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